石綿職業與環境病之啓示

王榮德／國立成功大學醫學院講座教授

1978年秋天到哈佛大學進修職業醫學時，系上要求每個研究生入門啟蒙必讀的一本書《Expandable Americans》就是在介紹石綿對勞工的健康危害。

石綿有極強的耐熱力，因此應用石綿的產品超過千種以上，舉凡防火耐磨之產品均會用到，例如蠟燭之燭心、石綿瓦及防火磚或防火布、自來水管等各種管線相接處之密合防漏、汽機車之煞車來令、鍋爐隔熱及輸送蒸氣或熱水之水管保溫等等，因此石綿的職業性暴露極為廣泛。加上稍有屋齡的建築物均大量使用石綿，因此拆屋時幾乎都會有環境性暴露。

圖片源於此

由於石綿會導致惡性間皮瘤及肺癌，1982年返國後我就先從此危害預防作起。當時正好我的故鄉路竹也有一家石綿紡織廠，幾乎沒任何防護設備且工人只戴普通口罩，石綿廢棄物也未適當處理。幸有勞委會（現已改制為勞動部）主政者及數個檢查員非常重視此危害，陳誠仁醫師和我的團隊方能進行石綿的調查與研究。但石綿病潛伏期常需十年（間皮瘤需三十年）以上，且得病者多已離開職場，因此當時在工作現場尚未能找到重大受災者。且如同菸害一樣，菸草公司到1980-90年代尚不斷質疑抽菸致癌之研究證據，台灣的石綿進口業者一直到最近十年，仍繼續作類似質疑，認為外國人發生石綿病或癌症的研究不能適用於台灣。其實最近在台灣我們已診斷出越來越多的石綿病人，尤其是石綿癌症。

我從頭到尾仔細讀過本書，發現它針對石綿危害，綜合了對業者、政府與社會大眾直接的回答與建言；不只從健康面來探討，也從質性方面來讓讀者了解它的社會蘊涵，及先進國家之防治政策，可以說是鄭雅文教授、李俊賢醫師團隊數年來辛勤耕耘的成果。

其實石綿僅是職業病冰山之一角，毒性物質在廠內造成職業病；逸散或流布到廠外（包括沾黏在衣物上帶回家）就可能造成環境病。發生職業病後需診治、復健與復工、尋求補償，且需回頭過來預防其他勞工得病；而工人為家中經濟支柱，面臨無法工作或失業即變成社會安全問題。目前《勞工保險條例》的作法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加上採取實績費率，使得雇主普遍要求員工職業災害到醫院急診時都掛一般傷病急診。最近我們在成大醫院急診處收案研究，發現80%勞工職業災害均用一般急診，變成勞保在耗費健保資源；原本財務吃緊的健保更是雪上加霜。我國勞保職業災害費率約為0.18%（南韓為1.8%，日本為0.7%，OECD國家幾乎都是大於1%）。職業災害預防、診療與補償成本，全世界共識均由雇主負擔；但是台灣目前的制度，卻被轉嫁為全民負擔。本書用石綿危害為例，來突顯職業傷病需要整個系統改革與整合來處理與面對。正如世界醫師會職業與環境安全衛生決議所主張，應擴充職業與環境安全衛生服務以預防職業傷病，建立全面性職業傷病通報系統，以啓動保障受害職業災害勞工權益的程序，並訂立適當保險與補償法規以保護工人及實現社會正義。

因此，本人推薦本書給所有的醫務人員、安衛與環保工作者、勞工及關心全民健康者研讀，希望能直接提升本國人民對石綿健康危害之認知，願意採取全面保護勞工與居民之對策；支持環保署全面禁用石綿，與推動勞動部職業災害保險單獨立法。

                           本文由國立成功大學醫學院講座教授王榮德與台灣職業安全健康連線授權刊登